[光凡] 三个愿望（上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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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童话故事
三个愿望（上）
还未来暖气的十一月初是体感最冷的时候，瑟瑟冷风刮得人直打颤，郭子凡刚从南方出差回来，下车后把脸埋在了外套领子里。
这个点小区里见不到什么人，只有路灯还明晃晃的，郭子凡去拿快递，隐约听到小动物的哼唧声。
直到小腿被往下扯，郭子凡这才低头，白色的爪子攀在腿上，一双黑溜溜的圆眼睛盯着自己，还不停摇着尾巴。
“叔，我就几天不在，您什么时候养了条小狗”
郭子凡蹲下身，摸摸白色小狗的脑袋，小狗也不躲，在郭子凡的手心里蹭来蹭去。
“哪儿啊，前几天小区里突然钻出来的，又干净又亲人，不像是流浪狗，估计是谁家走丢的”
再仔细一瞧，白色小型犬脑袋圆圆的，连着尖尖的耳朵一起被郭子凡双手揉搓着。
“白天闹着呢，到处玩，就是晚上冷上我这儿了，我寻思呆我这儿主人来找也方便”
撸够了之后郭子凡忽略一丝玩别人孩子的负罪感，向小狗作别回家。
独居的冬天再次到来。
接连几个赶往地铁站的清晨，郭子凡昏昏沉沉的视野里多了个毛绒绒的小家伙，不是在郭子凡必经之路附近乱窜，便是被住户投喂逗弄。
白色小狗被年轻女孩们撸毛，舒服地露出了肚皮，好一副沉醉在温柔乡的模样，郭子凡把笑意藏在了黑色口罩中，快步奔上通勤路。
格子间外的天空逐渐暗下来，组长发来消息说他的项目又要延期了，郭子凡看了眼吃了一半的三明治，决定扔掉里面的番茄打卡下班。
耳机中的歌单循环了一整遍郭子凡才到家，小区上个世纪末建好，刚搬来的时候郭子凡发现这单元楼比他的年纪还大一点，零星住着些像他这样北漂的年轻人。
郭子凡挤进玻璃高楼中小小的电梯间，出神地想那些在院子里碰到遛鸟的大爷，家人打电话说这小区以前是一个厂子的家属院，他们年轻时是否也像自己一样，进入工厂的瞬间被人潮吞噬。
小小的感怀通常只有坐上电梯到打卡的那几秒，大部分时刻郭子凡都在按部就班的工作生活，偶尔的期待便是打折的咖啡券和楼下的炒栗子。
拎着焦糖拿铁和最后一份烤栗子，笼罩着双倍幸福的郭子凡哼起了歌，楼道里坏掉的灯随着脚步一闪一闪，到五层干脆直接熄火，郭子凡早已习惯，摸黑掏出钥匙开门。
拉开门的刹那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，还是个会出声的东西，郭子凡摘下耳机打开手机手电筒，一双黑溜溜的圆眼睛顺着光望向自己。
郭子凡蹲下身摸摸小狗的脑袋，“怎么爬这么高来玩”，小狗仰头蹭了蹭他的掌心，郭子凡当他是贪玩跑远了，站起身准备进门，小狗跟着他往门缝里钻，被一把提溜起来，“狗狗乖，乱跑的别人家里你主人会担心的”。
无视了两声略带可怜的叫声，郭子凡给了耷拉着耳朵的小狗闭门羹。
电视上放着球赛，郭子凡的心却飘到了门外。
白色小狗在小区里已经出现有一阵了，他的主人不着急吗，还是说这是流浪狗，可他明显干净又亲人，在这里流浪狗是要被统一收留的...
往日里偏甜的拿铁此时在口中只剩咖啡的苦涩，郭子凡不安地开了条门缝，白色小狗乖巧地趴在门垫上，看到郭子凡出来便摇了摇尾巴。
大概是害怕再次被拒绝，面对敞开的大门小狗依旧原地不动，平白显露出一丝委屈，郭子凡叹口气弯腰一把搂住小狗带进了屋子。
郭子凡平日里靠外卖度日，晚上还能在公司领到三明治和小蛋糕，厨房里除了煮泡面的锅就剩几个鸡蛋，关上冰箱门，郭子凡准备拿手机搜索“狗狗可以吃糖炒栗子吗”。
搜索框的主角小狗已经靠着床脚窝成一团，打了个哈欠乖乖闭上眼睛。
组长不在的周五连例会都没有开，同事都在正大光明的摸鱼，只有郭子凡一人焦躁难安。
晚上没什么东西可以吃，一睁眼就和小狗对视上的清晨自然也没有余粮。
“你都骗吃骗喝那么久了，今天可不可以自己出门找吃的”，郭子凡把小狗举高高，无视了对方不满的叫声。
郭子凡Excel不停打开合上，脑海都是出门就赌气跑远的白色团子，只好趴上隔挡小声拜托对面的同事，“我先溜了，帮我打个卡”。
入冬后第一次在天黑前回到小区，一路上空空荡荡，郭子凡急匆匆地跑上楼，始作俑者懒洋洋得窝在门垫上。
“小兔崽子赖上我了是不是”，郭子凡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，小狗看到他来站起身摇了摇尾巴，被郭子凡一把抱起下楼时，不满地嚷嚷几声传遍了整个楼道。
“好啦算我不对”，郭子凡把小狗放到共享单车的车筐里，也不管对方听不懂，点了点小狗的鼻子，“爸爸带你出门买东西”。
骑车到了最近的宠物店，郭子凡面对琳琅满目的宠物用品挑花了眼，小狗被送进去洗澡，他照着店员推荐的买了些必需品，开始发愁下个月的信用卡还款。
“...这种小型犬可能没有大型犬那么温顺，比较活泼，喜欢撒娇，也比较吵”，养犬新手听着店员的嘱咐，点了点头表示确实吵，“但有时候是因为粘人占有欲强，才显得对外人比较凶...”
“对了，您的宠物有名字吗，我们这边登记一下办张会员卡”
回溯到顶灯失修而摸黑回家的数个夜晚，直到柔软的白色让郭子凡停下脚步，这破旧的楼道似乎也被照亮。
洗干净后蓬松又热乎乎的小狗被交付给郭子凡，小狗凑上来舔了舔郭子凡的鼻尖，仿佛有光撕开他贫乏而单一的生活漏了进来，郭子凡终于卸了力气放松地笑了。
“光光”，郭子凡回过神，“他叫光光”。
有了新家的小狗扔掉了第一次来的拘谨开始撒欢，郭子凡后知后觉开始做功课，宠物论坛里狗子在家里搞破坏的图看得他心惊胆战。
好在自家孩子还算听话，早上叫的比闹钟还准时，被担心邻居找上门的郭子凡训了几次，改爬上床舔郭子凡的脸颊叫他起床。
郭子凡没法拒绝下班一开门就摇着尾巴等他的小狗，每天遛狗也成了社畜的唯一健身项目。遇到院子里喂过他的熟人，小狗还会跑上去亲密地叫一声打招呼。
郭子凡在一旁抱臂看着小狗像之前那样被女孩们蹲下身摸着脑袋，气鼓鼓的样子逗笑了旁边的小姑娘，“我们之前几次想抱养他，他都跑掉了”。
就算这样也不行，郭子凡幼稚地想，回去便下单了一个项圈，金属牌子上刻着大大的GZiven。
“光哥，你看我这个月规划工资的时候你还没来，咱们先凑合吃点便宜的”郭子凡往碗里倒着狗粮，小狗一直吃什么都很开心，上厕所也不用人教，除了每晚试图爬上郭子凡的床再被提溜下来之外，是教科书一样的乖宝宝。
应该是从小家养，才这么懂事又亲人，郭子凡摸了摸他的头，小狗便亲昵地舔他的手心。
“是谁不要你了呀，之前自己在街上该多难过”
生活突如而来的变化总会有和以前设定不兼容的时刻，郭子凡终于有时间喝口水，电脑角落显示着明晃晃的22:00。
郭子凡以前不排斥加班，过了十点可以报销车费，多几次还能换休，他回家也没什么事可做。
当家里还有个小家伙的时候就不一样了，小家伙想要出门玩，郭子凡只能拖着疲惫的身影许诺他明天一定，打开电笔记本在工作中迎来午夜，小狗在他脚边打了几个转，便自讨没趣回到了房间角落的小窝。
明日复明日，小狗开始咬着郭子凡的裤腿不让他出门，再大声叫嚷着吸引郭子凡的注意，郭子凡自觉理亏，只好亲亲安抚小狗。
一整周的加班因项目推迟戛然而止，郭子凡买了些吃的提前回家，小狗却没能等到主人带它出去玩，看了眼排骨，看了眼瘫倒在床上的郭子凡，小狗选择跳上床安抚再一次食言的主人。
“光光，我觉得他们在欺负我”，郭子凡趴在床上和小狗大眼瞪小眼。
“让我一个人负责一个项目就算了，让我一直改也好说，怎么这么久了排期还轮不到我”，郭子凡坐起身把小狗抱进怀里，“就算我之前是另一个组的，再往后拖我绩效怎么办啊...”
一个人在外面生活久了，郭子凡自认是个没什么表达欲的人，大部分的事情如同扔入湖水的石子，很快便沉入水底，悄无声息。
生活多了份人气和生动后郭子凡才发现，其实他只是一杯水，可能是乌鸦喝的那杯，最后一粒石子终于让他溢了出来。
“我明明忙到好久没去看过电影了，房租要交三个月的，大学同学结婚还要随份子”郭子凡委屈地吸了吸鼻子，“还答应了给我们光哥下个月升级伙食呢....”
郭子凡闭着眼睛任由情绪淹没自己，直到脸上多了温暖湿润的触感，小狗伸出舌尖一点一点舔着泪水，他终于破涕为笑。
“好啦，脏死了”，郭子凡故作嫌弃推开，“不过今天就破例一次，晚上和我睡吧”。
成年人只允许自己崩溃一个晚上，郭子凡第二天清晨伸懒腰，小狗趴在旁边的枕头睡的正香，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，郭子凡重新满上吃的，轻手轻脚离开了。
郭子凡重启成功，小狗却似乎生病了。
走两步便不动了，连着几天都要郭子凡抱回家，神色恹恹回到小窝里，也不吵着闹着要和郭子凡睡一起。郭子凡带它去看宠物医生，对方也摇摇头表示检查不出什么。
“是不是因为你没带它出去玩，狗狗不出门容易得抑郁症的”，被郭子凡101次叹气吵到的同事这样表示。
郭子凡在办公室查了一下午宠物抑郁症，下班才发现第一场雪来了，到家时已经积了薄薄一层，郭子凡试图揪小狗下去玩雪，平日里活泼好动的小狗此刻紧紧靠着暖气不放。
“不勉强你了”，郭子凡哑然失笑，捏了捏它的耳朵，“乖，别把毛烤焦了”。
直到天色泛起鱼肚白，郭子凡才勉强睡去，没等进入深度睡眠手机闹铃便响起，郭子凡皱着眉头在枕头边摸索手机，直到有人把手机递到手中闹铃才停下。
等等，有人递给他手机？郭子凡立马惊醒坐起身。
一个不着片缕的黑发男孩，眼波泛着笑意，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他。
“你你你你你是谁，怎么进的我们家”，郭子凡警惕地向后退了一下，扫视四周，“你把光光呢，你是他之前的主人吗”
男孩站起了身凑近郭子凡，白皙脖颈上的黑色项圈格外显眼，金属吊牌上刻的字母闪闪发光。
“我就是光光啊主人，不认得我了吗”
郭子凡拿起枕头挡在两个人之间，小心地打量面前的男孩，坠着泪痣的眼睛黑却透亮，流露出一股委屈，挺而微微翘起的鼻尖，嘴角可爱地凹陷下去，和小狗的样子渐渐重合。
“没有人不要我”，男孩黏糊糊的声音中带了一丝低沉，“是我自己来找你的”
“操”，郭子凡没忍住说了脏话，站起身发现小狗还高他半头。
“不是”，在接受现实前最后一刻，郭子凡绝望地想，“这成精也要讲基本法啊”。
曾经的小狗，现在的男孩乖巧地坐在沙发上，一截小腿暴露在略短的裤腿下，不安地摩挲着衣角。
“主人”，男孩开口试图打断来回踱步的郭子凡，先前交代清楚了身世，世世代代生活在灵山上，成年没几天一个人溜出家门找上郭子凡。
“你别叫我”，刚给男孩扔了几件自己衣服的郭子凡显然还处于炸毛状态，“我没你这样的儿子”。
“我有名字的”，男孩委屈地嘟囔，“夏之光，你可以接着叫我光光”。
“我没骗你”，看到郭子凡震惊的表情后男孩解释道，“这名字是我爷爷取的”。
“好吧好吧，就当你叫夏之光”，郭子凡抱臂盯着，“我为什么会被妖怪盯上啊，是要吸我精气还是拿我做实验啊”
夏之光被郭子凡逗得露出小狗牙咧嘴笑，“因为你被选中了，我是来满足你三个愿望的”。
小狗版阿拉丁神灯，郭子凡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失眠，这么魔幻的事情都能让他碰上。可惜小狗初出山林道行尚浅，他许的发财暴富迎娶全智贤都无法实现。
分明是来骗吃骗喝的，郭子凡掀开被子下床光脚走到沙发前，长手长腿的男孩蜷缩在两人座的沙发上熟睡。
夏之光说化成人形费了不少力气，过一阵可以重新变成小狗时他就走，不会给郭子凡添麻烦。语气诚恳又抱歉。
此时紧皱的眉头像极了前些天躲在暖气下无精打采的样子，郭子凡点了点夏之光的眉心帮他拉好被子。
你是我养的小狗，郭子凡想，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呢。
日子还是一样的过，只是每天开门摇着尾巴等他的小狗变成了一个男孩。
“你在门口傻站着干嘛”，郭子凡边换拖鞋边递给夏之光打包回来的炸鸡。
“我习惯了嘛，以前白天在阳台上晒太阳玩会儿球，然后就来等你啦”，夏之光歪头回答得一脸真挚。
小狗熟悉一些人世间的规则，上手后还能同郭子凡一起打一局游戏，“你看看电视也行啊”，郭子凡低头躲开夏之光灼灼目光，试图消弭他眼中融着的期待。
但是小狗最喜欢的还是主人像以前那样陪他出去玩。
“你之前都给我道歉了！一定会天天带我出去玩，不然我会得抑郁症的！”夏之光小声嚷嚷着，在郭子凡眼里又变成了拽着他裤腿不让他走的撒娇小狗。
从此小狗在前面撒欢郭子凡在后面慢悠悠跟着的日常，变成了每个夏之光和郭子凡慢悠悠散步的晚上，连路灯都在偷听他们讲话。
郭子凡对着小狗的碎碎念有了回应，“早知道你能听懂，我就不和你说那么多了”。
夏之光笑了，他知道他的主人面子薄，所以他也没多说话，只是去勾了郭子凡的小指。
事物的发展是螺旋式上升，理科生郭子凡学到这句话时正趴在桌子上睡的迷迷糊糊，所以面对难以分辨的周而复始时，他还是撇了撇嘴。
夏之光听到楼道里的脚步声耳朵都竖了起来，蹦蹦跳跳去开门，郭子凡这几天第一天下班这么早。
郭子凡沉着脸把自己摔进了床上，夏之光看了眼手里的奶茶，看了眼抱着枕头的郭子凡，发现这个场景有些眼熟。
“他们又欺负你啦”，夏之光爬上床跪坐在郭子凡面前，话音刚落郭子凡开始瘪嘴，越克制委屈越往外冒。
人事变动前的领导和现在的组长众所周知有过节，虽然没有明显难为他，优先的资源和排期却总也轮不到他，也不算什么大事，夏之光蹭过来软着声音关心他，被温柔笼罩时反倒先一步溃堤。
“光光...”郭子凡吸吸鼻子，掩面挡住情绪崩溃的瞬间，后面的话都消失在了手心里。
“想哭的时候就哭，撑不下去就不要硬撑...”，夏之光轻轻去拽郭子凡的手腕，他的手比郭子凡大了一圈。
郭子凡的眼皮单薄又脆弱，紧闭的双眼微微颤抖，打湿的睫毛一簇一簇，夏之光凑上去沿着睫毛向下一点一点舔去泪水。
温热的触感令郭子凡心头一颤，嘴唇顺着脸颊轻轻蹭到嘴角，郭子凡仿佛被推进了沼泽，先前的烦恼被留在岸上，他周身只剩一片混沌。
“...我可以帮你的呀”，郭子凡的耳朵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进去，拽着夏之光上衣下摆试图推开他。
夏之光双手捧上郭子凡的脸颊，如同以前撒娇那样，亲昵地蹭了蹭郭子凡的鼻子。
小狗的眼睛圆溜溜的，黑色的瞳孔直接映射着直白的喜怒哀乐；而现在，郭子凡睁开眼，夏之光那双相似的眼睛静静注视着他。
“相信我一次吧”，而现在这眼神中却有什么在更深处。
TB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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